樊子：我那么热忱地了解奔跑的火车和流浪的云朵 原创： 樊子  最后的诗篇  2017-10-23 2013年9月28日，和潘洗尘先生在深圳。     潘洗尘主编的《读诗》（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杂志是当代为数不多的高品质诗刊。  ◎春天   春天里白云都低过山巅 春天里有过苦难的草都学会自大，它们疯长着   一匹马在春天里学会风流 一朵花在春天里学会妩媚 这些乱糟糟的树木、田野和流水，没有矜持，失去分寸 拥挤在我的窗外，各怀心事      ◎最后   被宰杀的羊 活在浑水中的鱼 我了解它们的命运，了解它们的家人和亲戚 啊，我了解土地上的谷物 了解它们逐渐变坏的品质 我那么热忱地了解奔跑的火车和流浪的云朵 我那么崇高地了解死亡 如果不过于急躁，我会了解最后的一丝光亮 它彻底消失时 黑暗就是伟大     2017.10.20和阿翔、太阿、不亦、李双鱼、陈耀昌等诗友聚会。     ◎失眠   花开的时辰 星光被露水打湿的时辰 不，这些不够准确，不能够说在黎明 一些关于时间的结论往往是错误的 我童年从黑夜开始失眠，中年的黎明来临，我依旧在失眠 睡在荒冈上，我不敢肯定苦楝树不是来自月亮 说不清楚墓穴里的赤链蛇何以游动在天堂的池水中 你们可以来到荒冈上走走 那些过往的苦难留下多少痕迹，那些骄傲的岁月又留下多少荣光 干净的，龌龊的，悲悯的和憎恨的 我都拿手去抚摸过 就像你们的到来，我把河水捧给你，把麦穗递给你 把墓碑扛给你 你们仅仅会得到这些东西，如果你们失望了 我会睡在散落一地的云的阴影里，我的失眠让你们紧张、急促 我胡话连篇，语无伦次，口无遮拦 而我却是第一个抓住闪电心脏的人，是啊，这显得多么不可思议 一个有深度失眠的人 说河水、麦穗和墓碑是他灵魂的人 说自己是出卖河水、麦穗和墓碑的人 说他是你们在睡眠中活着的人 说你们是他失眠中死去的人 我就是这样胡话连篇，语无伦次，口无遮拦 抚摸闪电粗糙的皮肤、捏紧它粗狂的骨骼，抓住它的心脏 它的心脏那么鲜活 像红蚂蚁的呼吸，像你们能理解的一朵玫瑰花的名字               ◎流水   流水三千里不算长，它的势头可喜，从东至西，从低处 要爬上万米的山崖上，然后分开势头，一股向北 一股向南 另外一股朝着天空最黯淡的方向 如同一个伟大的起义者脑颅被砍下，从脚跟涌出的 血液那么急促而有力量，四处迸溅 我是流水唯一的围观者，我敢打赌，流水流到 最西端，它会稍稍安静片刻 这一路逆势而上，它不会去翻开脚踝和额头上的伤疤 我手头有它挣扎、哭泣的影像，也有它微笑和舒缓的影像 与其说出它的悲壮 不如说我有过多苦难的记忆 我不敢过多靠近流水，怕泪水流进它的波涛里 但我必须早流水一步抵达万米的山崖上，然后随它 朝着天空最黯淡的方向疾走 这么多年来 流水叛逆、冒失，却从来没有想过我有如此大的认真和勇气                                     ◎障碍   你把世界的影像停留在肠镜上好不好，从肠镜中 你分析我的身体结构出于你的好奇，光着身子，我有什么 羞耻感呢？ 没有，绝对没有 你把世界的影像停留在我光着的身子上也好 我蠕动的盲肠，不瞒你说，比世间任何一条道路快乐不到哪里去 世间到处为繁华之景 你比我熟悉一块铁的虚伪，一棵花楸树蒙受的苦难 要是你依旧觉得我值得你去热爱，请不要继续把灯光聚焦在我的额头 那样，人民路和解放路就会拥挤、塞车、吵闹；就会有土地 裂开，露出不祥的呻吟声 是的，我早年承诺捐建的疯人院，趁机会你用肠镜照一下它的结构吧： 噪音、疾病和谎言，你看着它们有些障碍 咦，远眺一会，或者花费更长的精力，你一定得看看 山峰，河流和人群，像我的盲肠一样 黝黑而不净    《读诗》杂志2017年第二卷刊发了樊子13首近作。   表达（一）   距上次见到的断桓有三年之久了，距离上次见到的西北风有三年之久了 你们都好吧 忙乱的乌云和尘土！ 我总是要见很多东西的，伟大的道路尾随着我，在时光中一点点弯曲，又一层层加重 色彩                       ◎表达（二）   去哪里居住，不能太明亮，在我的无数次流浪后 我总是停留在黎明时分，仰起脖子，看天，看太阳 看空虚的白云和空虚的天空 我脖子发酸，我需要赞美那些的乌云，只有乌云有勇气 能陪我一同流泪                                           ◎表达（三）   峡谷里弥漫着死鹿的气味，死蝙蝠和幼蛇的气味都也在弥漫 如果我不知道生与死，我不会进入峡谷 如果我知道生与死，我也不会进入峡谷   事与物各安其命，事与物又不安于其命 我懂得攀援和向远眺望 我懂得内省   如果我的额头是为峡谷 如果一种东西跌落下来，为生也为死 如果我的脚趾上爬行一头猛虎和一条龙 如果我的跨间还有一条汹涌的江涛 啊！虚妄的事与物在峡谷之中不仅仅显得更为真实     ◎表达（四）   有高德之人说肉体有魔，它有欲望 欲望有什么过错呢 你施舍一个乞丐也是欲望，你穿衣也是欲望，你喝水也为欲望   我搂住一个女孩，她有欲望要悲伤，她有欲望在厌世 她还有无穷的欲望啊   她痛苦后，还会有无穷的欲望 我搂住她 我有简单的想法，她是可以作为我妻子的人   ◎表达（五）   我吃过穿山甲和熊掌，吃过凶猛的眼镜蛇和鳄鱼，我是有罪的 我没吃过凶猛的人，也没有吃过跳蚤，更没有吃过虱子，我难道还有罪 穿山甲不会吃熊掌 眼镜蛇不会吃鳄鱼 熊掌不会吃跳蚤 鳄鱼不会吃虱子 如果，大家一直饥饿下去 它们肯定要吃我   ◎表达（六）   没有一颗心能够专注于一件事上 我夜读佛书，色即空   我看见太阳拉一匹枣红马在黎明时分，把马的缰绳放在枯枝上 我心猿意马，以为我可以越过枯枝     ◎表达（七）   你眼睛盯住落叶，你是瞎眼，你数不清多少落叶 你数不清自己多少根头发多少根眉毛 你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哭泣   也有很多人就那么喜欢看山看水，想看得清楚和清澈     ◎表达（八）   所有的事物都会消失，会变样，会成为另外一个事儿 一座花圃为一个虚构，一个浩大的春天可能仅是一次机会     只有浇花的女孩过完春天转瞬间退回最难熬的时节，她裙子褪色 脸上有小腹的臃肿，不止一次了，我认识她，认识 她遮盖严实的腰际上的胎记   她是一只陶罐，存满水，她是水只能存于陶罐里 无汤汤之水濯吾身 无青青之色染吾目 我不停地在浇花女孩长大的地方种下白桦和雾 我总像帷幕中的长夜身处南北莫辨的黎明   微信扫一扫 关注该公众号 更多内容vip可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