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创意激情幽会吧

在整个人类历史进程中,绝大多数人的艺术创作几乎都是趁着“偷来的”工夫完成的:他们的时间是东拼西凑的,所用的材料也往往是偷来或捡来的。爱尔兰诗人帕特里克·卡范纳一语中的:“往那儿看啊/那人造的胜景/出自一人之手/来自残存之物。”

我曾经在印度遇到一个全部家当只有一头公牛的男子。这头公牛有两只漂亮的牛角。为了表达对公牛的赞美,这个人把两只牛角分别涂成了艳粉色和翠蓝色,然后又在每只角的角尖粘上了小铃铛。这样一来,公牛只要一摇头,那耀眼的粉色和蓝色牛角便会发出欢快的叮当声。

这位勤劳肯干却穷困潦倒的男子拥有的唯一值钱的财产就是这头公牛,他把装修涂料、一点儿胶水以及几个铃铛等他所能找到的器物利用起来,最大限度地去装点这头公牛。他的创意也让这头公牛成为镇上相貌最有趣、最炫目的公牛。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没什么目的。只是因为这头装饰过的公牛要明显比其他公牛好看。(证据就是,11年后,我对那次印度小镇之游中唯一有印象的动物,便是那头被盛装打扮过的公牛。)

利用“残存之物”和偷来的时间才能进行艺术创作,这样的创作环境虽然不算理想,但没有关系,因为千百年来人们一直是这样进行创作的。即便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充裕的资源,也得不到足够的支持、资助以及回报,但这些艺术家仍然坚持创作,因为他们热爱创作。他们之所以坚持创作,是因为创造是他们的天职,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在所不惜。

无可否认,金钱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如果金钱是创意生活的唯一条件,那么富豪就应当是我们之中最富创意、最高产以及最具独创精神的思想者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创意所需的基本元素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勇气,魔法,许可,坚毅,信任。这些元素俯拾即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创意生活触手可及,这只是说,创意生活有可能被触及。

我曾经读过一封赫尔曼·梅尔维尔写给好友纳撒尼尔·霍桑的令人心碎的信,他在信中抱怨说,他找不到时间来写那本有关鲸鱼的书,因为“我总是被环境左推右搡”。梅尔维尔表示,他渴望能有一大段的空闲时间来进行创作(他称之为“一个人想要创作时应该有的宁谧、沉稳且安静的闲散心情”),但是,他的生活中偏偏没有这样的时间段。他家徒四壁、重负缠身,无法静心写作。

我认识的所有艺术家都渴望这种闲暇(无论他们成功与否,也无论他们是否专业),他们都梦想自己能在宁谧而沉稳的闲散之日,不被打搅地进行创作。但是,这个梦想好像从没有人能够实现。就算有人能够(通过一笔补助、友人的慷慨解囊或是在实习阶段)实现这个梦想,这段清闲的日子也只是昙花一现,因为现实生活的烦琐总会不可避免地“卷土重来”。即便是我认识的最有成就的艺术家也会抱怨说,自己永远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地进行创作,现实总会敲打他们的大门,给他们带来干扰。或许在另一个星球上,这种伊甸园般美好而平静的工作环境真的存在。

比如,梅尔维尔一辈子也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写作环境。

即便如此,他还是写出了《白鲸》这样的著作。

既然创作如此困难,带来的经济报酬也往往少得可怜,那么,人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创作呢?

他们之所以坚持,是因为他们热爱创作。

他们之所以坚持,是因为他们对这份工作无比热爱。

让我来解释一下无比热爱的意思。

为了出轨寻找激情,那些有婚外恋的人好像总是能腾出时间——这种事你一定有所耳闻。即使处于全职工作和养家糊口的压力之下,无论困难几何、风险大小、代价高低,这些人好像仍然能够随时找到时间去偷会情人。就算只能和情人在楼梯间里共处15分钟,他们也仍会充分利用这点儿时间,在一起耳鬓厮磨。(不仅如此,15分钟的时限还会让两人的幽会变得更加火辣呢。)

有婚外恋的人不会在乎为了与情人幽会而牺牲睡眠或是进餐的时间。为了与自己魂牵梦萦的对象单独相处,他们不惜做出一切必需的牺牲,也愿意打破所有的障碍,因为这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你可以像这样与你的创意热切地坠入爱河,看看会产生什么效果吧。

不要把创意当成乏味、老旧且不幸的婚姻,通过饱含爱意的双眼来看待创意吧。即便你一天只能挤出15分钟时间与创意在电梯间里共处,你也要抓住机会。躲进电梯间和你的创意“亲密接触”吧!偷偷溜出去,和你的创意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外恋吧。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午休的时候到底去了哪里,你可以偷偷躲起来进行绘画或写诗,或是为未来的有机蘑菇农场做规划。你可以对亲友隐瞒你正在做的事情;你可以在派对上悄悄离开人群,在黑暗中与你的创意跳支双人舞;你可以在半夜爬起来,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与灵感共处。

想想看,为了与你的挚爱独处,你还愿意做出哪些牺牲呢?

不要把这一切当成负担,你和创意的“幽会”应该是一件性感的事。

此外,你还应当试着以性感的姿态面对创意,让对方感觉你是一个值得共处的人。在这一点上,《项狄传》给了我很多启发。这本书的作者劳伦斯·斯特恩是一位18世纪的英国散文家兼小说家,他也是当时的时尚名流。小说的主人公特里斯舛让我注意到作者在遇到瓶颈时使用的一剂神奇良方:特里斯舛穿着最华贵的礼服,摆出一派公子哥的姿态,凭借他精美的行头来吸引创意与灵感。

特里斯舛说,在他感到“愚笨”或思路遇到瓶颈时,在他感到“沉重凝滞、思绪如胶一般通过(他的)笔杆”时,他不会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绝望地瞪着眼发呆,而是从椅子上跃起,拿出一把新的剃须刀,把自己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荷马怎能留着那么长的胡子进行写作,我真是搞不懂。”)之后,他便开始精心打扮起来:“我会换上一件衬衣,穿上一件好看的外套,派人去取我新做的假发,再把我的宝石戒指戴在手上。总之,就是用最好的行头把自己从头到脚装扮起来。”

一番精心打扮之后,特里斯舛便会在屋里踱来踱去,尽可能以最有魅力的一面来面对创意世界,俨然一副自信而帅气地追求女伴的模样。这个小窍门很有趣,它最棒的地方在于,这个方法真的很管用!特里斯舛对此这样阐述:“男人虽不懂着装,却能为他的创意穿上盛装;如果一位男人打扮得像个绅士,那么他的每个创意便会在想象力面前昂首挺胸。”

我建议,你也可以在家里尝试这个小窍门。

通常,如果我感觉打不起精神,没有自信或是找不到创意的灵感时,我便会利用这个小窍门。我会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坚定地说:“吉尔伯特,看看你这副样子,创意怎能不躲着你呢?”

然后,我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会把可恶的发圈从油腻的头发上摘掉,脱掉那套旧睡衣,然后洗个澡。我虽不会剃胡子,但会把腿毛剃干净;我会穿上得体的衣服,刷牙洗脸,然后再涂上口红——我平时可是不会涂口红的。我会把桌上的杂物清理干净,打开窗户,还会点上一支香薰蜡烛,我甚至还会往身上擦点儿香水。要知道,我平时出去吃晚餐的时候都不会擦香水,但此时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把创意重新“引诱”到我的身边。(可可·香奈儿说过:“不擦香水的女人是没有未来的。”)

我总是会提醒自己,我正在和创意搞一段“婚外恋”。在面对灵感的时候,我会把自己打扮成婚外恋人的样子,而不是一副穿着男士睡衣、足不出户的邋遢的家庭妇女的样子。把自己从上到下(也就是特维斯舛·项狄所说的“从头到脚”)打扮好之后,我便会继续回到工作中去。这一招真是百试不爽。我向上帝发誓,如果我像特里斯舛一样有一顶刚刚打好粉的18世纪的假发,我肯定会不时地拿出来戴戴。

“弄假成真”,这就是诀窍。

你也可以换种方法说:“为我想要创作的小说而容。”

如果你能“色诱”创意魔法,那么,就如渡鸦会被转动的闪亮之物所吸引一样,创意魔法也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1.赫尔曼·梅尔维尔是19世纪美国最伟大的小说家、散文家和诗人之一,《白鲸》为其代表作之一。——译者注

2.荷马,古希腊盲诗人。——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