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祖先的命运

每个人从他们母亲的子宫里降生之时,天赋的大门就已在身后悄然关闭。就让他倚重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吧!

不过,与其他那些每时每刻都在觊觎着我们的威胁和那些总是悄悄地作用于我们的威力相比,这些打击和暴力对我们的危害要逊色得多。命运是什么呢?命运是目的对手段的牺牲。只要我们动心想一想,就会发现,动物园里的那些供人观赏的动物,或者博物馆中那些暗示着力量和形式的化石脊椎,都是一部部命运之书:鸟的喙,蛇的颅骨,都粗暴地决定了它们各自的命运和局限性。动物种类的大小、气质的等级也是如此;性别、气候以及才能的副作用——它抑制了在某些方面所具有的活力——也同样如此。每一种精神都建造它自己的房屋,可是,随着那房屋的完备,精神便成为其中的囚徒。

即使是那些愚蠢迟钝的人,也能够对粗俗的线条加以品评:出租马车的车夫就是最高明的现代骨相学家,他紧盯着你的脸庞,心中盘算着他的先令是否能稳稳到手:凸起的眉毛是一种表示;便便的大腹又是另一种象征;一次斜视、一个狮子鼻、头发的簇丛、表皮的色泽,它们都能显示性格……人们似乎被深深地囚禁在坚硬的组织结构之中。

你尽可以去咨询施普茨海姆,也可以去问问凯特莱,你还可以去问问那些形形色色的医生,问他们,气质是否并不决定什么东西,或者反过来问也一样,就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气质不能决定的?关于气质,在医学书籍中有四种主要的描述,我真诚地建议你去读一读,我相信,你会受益匪浅的,你会认为你是在阅读一些你从未接触过的真正思想。

为什么不看看人们的眼睛呢?如果你注意了这个问题,那么你一定会发现,那些黑眼睛和蓝眼睛在人群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多么的不同。是啊,一个人怎么能够从祖先的家园中抽身而出呢?或者,他怎么能够把他从母亲和父亲那里汲取来的滴滴精血从自己的血脉中洗涤干净呢?在一个家庭中,前辈所具有的一切素质,似乎都被分门别类地装在罐子里储存起来了——有一些素质,毫无疑问,一定会遗传给家族中的每一位子女;有时候,某种比较纯粹的气质,或者是某种桀骜不驯无法淡化的本性,某种家庭的恶德,会被家庭中某一个个体变本加厉地继承,而其他的家庭成员则因此而得到赦免。

有时候,我们会发现,我们之中,某一位伙伴的表情有所变化,然后,我们就会说,他的母亲或者他的父亲——偶尔,也许是他的一位远房亲戚——在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或者,简直就要从他的眼睛中冲出来了。在人一生不同的时间中,一个人分别代表着他不同的祖先,仿佛在一个人的皮肤里都涌动着七八个他人,最起码,是七八个祖先。而就是他们,为他崭新的生活乐章奠定了各种各样的基调。如果你在街道的角落中仔细地观察每一位过路人,你就会从他们颜面的角度、气色和眼睛的深浅中判断出他们的可能性。对了,是他们的祖先——尤其是父母们——决定了这种可能性。要想回答人们的特性,我们只能回到他们的祖先那里,也就是说,从他们的父母那里寻找问题的答案。你可以质问一架纺织毛巾布的织布机:“为什么你不能编织开司米呢?”不要对此哑然而笑,难道这样的问题在我们的生活中还少吗?你看,这位工程师不就是这样要求诗歌的?还有,那一位零工不也是这样看待化学的一次新发现?你可以叫一位挖掘沟渠的工人解释一下牛顿的定律,然而,从父亲到儿子,一百年来的过度劳累和穷苦贫困,已经使他们精妙的大脑器官萎缩……每个人从他们母亲的子宫里降生之时,天赋的大门就已在身后悄然关闭。就让他倚重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吧!毕竟,他只有一双。与此同理,他也只有一个未来,而且,这唯一的未来早就在他的脑叶中预先确定了。还在孩提时代的时候,在他那小小胖胖的脸蛋上、狭小而凹陷的眼睛里和蹲伏的姿势上,他的未来就已经以一种微妙的形式显示出来了。尘世间的一切特权、一切立法,都无法改变人生,都无法帮助或干预他成为一位诗人或是一位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