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全书完成、出版的时候回忆父亲姚雪垠/姚海天

1997年2月父亲突发中风住院的第一夜，凌晨两三点钟他仍然像往日一样起床写作，结果摔倒在地上。我被惊醒抬他上床时，他却说：“我要起来写《李自成》，写不完《李自成》对不起读者。”

近日，工厂相继送来日夜赶印出来的《李自成》1―5卷12册和《姚雪垠书系》前10卷即《李自成》十卷本样书，当我抚摸、翻阅这两种不同版本的《李自成》时，思绪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满头银发，双目炯炯有神，一生率直、刚强、乐观、自信、刻苦、勤奋的父亲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他病前用洪亮的声音常说的话语又回荡在耳畔：“《李自成》写完后还要从头修订一遍，才算最后定稿……如果我能健康长寿，还要争取写出《天京悲剧》……”

可是父亲却在今年4月匆匆远行，他的诸多创作计划已永远不能实现。父亲于1957年被错划为“极右派”后，在逆境中开始发愤创作《李自成》，直至1997年因病而辍笔，为《李自成》整整花去了40年时间，耗尽了半生心血，生前却未能看到四、五卷和《书系》的出版，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但是父亲在他70年的文学生涯中，虽历经坎坷，屡遭厄运，却始终跋涉不止，艰苦长征，创作出了《差半车麦秸》、《春暖花开的时候》、《长夜》、《李自成》等700余万字的作品，其中330余万字的《李自成》又被确定为向建国五十周年大庆献礼的十部优秀长篇小说之一，父亲当应稍感宽慰地驾鹤西行。

父亲患病前常对友人和晚辈说：“学习无止境，生活无止境，追求无止境。”并将“无止境”付诸于《李自成》的创作实践之中，执著地追求“历史科学与小说艺术的有机结合”、历史小说创作的新道路”，不懈地攀登文学艺术高峰。更令人难忘的是，1997年2月父亲突发中风住院的第一夜，凌晨两三点钟他仍然像往日一样起床写作，结果摔倒在地上。我被惊醒抬他上床时，他却说：“我要起来写《李自成》，写不完《李自成》对不起读者。”

我顿时泪水盈眶，感动不已。这就是对创作、对读者抱有强烈使命感和责任感的我的父亲姚雪垠。当《李自成》全书基本完成和出版时，我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对父亲的更加深切的怀念。这也是在《李自成》出版之际我要对《李自成》的广大热心读者说的话。

1999年8月31日

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