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学习过《新民主主义论》和《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都能领会“中国应该大量吸收外国的进步文化，作为自己文化食粮的原料，这种工作过去还做得很不够”和“有这个借鉴和没有这个借鉴是不同的，这里有文野之分，粗细之分，高低之分，快慢之分。所以我们决不可拒绝继承和借鉴古人和外国人，那怕是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东西”这几句话的重要意义。这样做，对于文学的发展和繁荣，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促进的作用。从儿童文学来说，也毫不例外。

当“四人帮”横行的时侯，这一小撮坏人，实施法西斯文化专制主义，在那长夜漫漫的十年里，就少年儿童读物说来，没有出版过一本象象样样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的译本；直到他们垮台覆灭的前夕，仅有改编的一本著名的伊索寓言《龟兔赛跑》，也被插上“爬行主义”的斩条而被报废。理有固然，势所必至，他们要搞他们自己的篡党夺权的阴谋文艺，也毋怪其然。

作为革命的社会主义文学，那是有它广阔壮丽的天地的。它不仅要在国内，也要在国外，互相观摩切磋，交流竞赛。譬如汪洋大海中的波涛，互相汹涌激荡，起伏追逐，才能掀起轩然大波，蔚为壮观，奇观。人类文化史上就是这样记载着的。

然而继承借鉴也好，观摩交流也好，都必须扬弃其糟粕，采撷其精华，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只能分析批判地吸收，不能生吞活剥地全盘接受。

“四人帮”窃掌了文教大权，肆意破坏文艺革命，从而也排除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这就当然无从“推陈出新”了。千姿一态，千篇一律，势必然矣，怎么还能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古代的、外国的，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被斥之为封、资、修的货色，以致文坛沉寂，万马齐喑。那小百花园里，枝枯叶萎，一片萧条景象。

党中央以雷霆万钧之力，一举粉碎了“四人帮”。天朗气清，大地升平。这两年来，用譬喻说：海边涌来了春潮，园里弥漫着春意，文艺舞台上有声有色地逐渐丰富多采起来。当然，小百花园里也会重现千红万紫的景色，而且将比以前更为鲜艳。

乘着革命大好形势的东风，受到温暖阳光的照耀，久已窒息的外国儿童文学，重又抬起头来：《安徒生童话全集》的重版，是儿童文学百花园里怒放出了第一朵；《少年文艺》编辑部编选的这部《外国儿童短篇小说》，又在这个欣欣向荣的园地里放出了另一朵，特别在庐山召开了“全国少年儿童读物出版工作座谈会”之后，更是喜讯频传中的响亮的一声！

这部内容丰富的选集，它有几个特色：

第一，在选集中共收进四十九篇，全部是短篇小说的作品，没收入诗歌、寓言、童话等其他体裁，对有志于搞儿童文学小说方面的同志，提供了数量较多，方面较广的可资参考的资料，便于分析借鉴，深入研究。

第二，在选集中，作品的主人公全都是儿童（各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儿童）；这对我们的小读者来说，可以打开视野，看到世界上不同地区的同辈人，在对比自己今天的生活、学习、工作，有所启发，有所比较，有所取舍，从而有所进步；对作者来说，如何塑造、描写形形色色的儿童形象，以及他们不同的性格和精神面貌，既提供了活生生的模特儿，又供应了创作研究的参考资料。

第三，文学作品总是人类社会生活的反映，由于作品选自二十六个国家，这部选集几乎是一个生活的万花筒，小读者可以从中接受到思想性，感觉到趣味性，触及到知识性，收获到“开卷有益”的好处（成年人读者也一样，我自己就是一个“见证人”）。作为儿童文学工作者来说，他们如同进入作品展览会，看到作品的各种题材、风格，各种创作方法和使用的文学语言（这点当然由于经过翻译，以及译者对儿童文学的修养，不免要打些折扣，但还是值得学习、借鉴的）。

第四，从儿童文学创作这一角度看，这部选集里确凿选取了不少优秀的和比较好的短篇小说作品，尽管我的观点不会很正确，主观片面更是在所难免，但我不妨直言无忌，大胆地当一名蹩脚的介绍人。我将噜哩噜苏地说几句。

法国都德的《最后一课》，已经是有口皆碑的了，是一篇名副其实的高质量的作品，且不说它以非常有限的三千多字，高度概括地容纳了大量的内容，单以进行爱国主义思想教育来说，在世界短篇小说中恐无出其右。值得一提的，他还写过《柏林之围》哩。十岁光景以上的少年儿童，只须认真地阅读一遍，印象深刻，终身不忘。

俄国安·契诃夫的《万卡》和《渴睡》，也都是世界文学宝库中闪闪发光的两颗明珠，作家细腻又深入地描绘了可怜无告的两个儿童形象，赋予了作品以强大的感染力，既动人又感人。广大的读者将被激发对穷困苦难中的儿童，在寄以极大的同情之外，还会行动起来，改革社会制度，教救孩子。文学作品的作用就在于推动历史前进！

为革命导师列宁所赞赏的“是俄国的一面镜子”的大作家列·托尔斯泰，这位世界文坛的巨人，不只是以《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等巨著，为世界广大读者所崇敬，而且他还在极负盛名的日子里，用了整整的三年时间，全花在编写《识字课本》和四册《儿童故事》上，自豪地认为这是他自己最好的文学工作。这与某些个别的稍有成就就瞧不起儿童文学的作家，其贤不肖相去是不可以道里计的。这个选集里收进他的一篇《穷人》，作品中主人公好品德，高风格，具有爱人如己的思想，对穷困的渔民夫妇所表现的崇高伟大的行为，那种可敬可爱的形象，在纸面上跃跃欲出，实在叫人感动万分，从而感觉到好作品笔力千钧，读过以后，叫人又欢喜，又流泪。

高尔基的《倍倍》，是又一枝大手笔的不同凡响的作品。它选自他辑集的二十七篇散文特写的《意大利童话》中的极为精彩的第二十六篇，刻划了一个具有革命性的无产阶级的生气勃勃的儿童形象。而在这同一集子里的维·雨果的《法兰西小英雄》和杰克·伦敦的《猎熊的孩子》，虽都是节选的，但是同样也塑造出了不平凡的儿童形象。

阿·托尔斯泰也是非常值得钦佩的大作家，写出《彼得大帝》、 《苦难的历程》辉煌巨著的文坛巨匠，却经常为孩子们写作并改编，这里收集的两篇是地地道道的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至于在他巨椽般的笔下，经过他整编的《俄罗斯民间故事》，改写的《金钥匙》、《流浪儿》和《汤姆·李耶历险记》，创作的科学幻想小说《阿爱里塔》，等等，都是儿童文学宫里的珍珠、宝石。

《丘克和盖克》 、 《一块烫石头》，是一位布尔什维克、战士、作家阿·盖达尔给孩子们的珍贵的礼物。他的一生，既为革命事业而战斗，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也为少年儿童的健康成长而认真写作，他是全世界孩子们的最亲密的朋友。

反法西斯的捷克斯洛伐克的英雄烈士尤·伏契克，在极其紧张的战斗中，还忙里抽空，腾出手来为孩子们写作品、写论文，这是十分可敬的！所以说，凡是真正的革命家，都是随时随地关心着下一代、爱护着少年儿童的，并且坚持为他们好好地服务。

罗马尼亚的著名作家米·萨多维亚努，他写了许多好作品，如《泥棚户》、《米特里亚·珂珂尔》和《斧头》等，但他也是忘不了儿童，写了《倔强的驴子》，还写了这篇《奶奶讲故事》，写得多么生动、活泼，写作的技巧又何等的高明啊。

著名的短篇小说作家莫泊桑，他的作品题材面广阔，思想性也深刻，这里收进了他一篇有关儿童生活的作品《西蒙的爸爸》，这种事件是值得人们深思，而这一社会现象更值得提笔揭露。所以，这位法国作家不愧为是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之一。

《九个里面挑哪个呢》、《晚安，教员先生》、《一瓶牛乳》 ，还有《小抄写员》，都写得真挚感人。这些儿童文学作品，不是读了一遍就能完事，总是爱不忍释地想再读一遍，即使隔了若干年以后，想起了还要读几遍的，读出它们的思想性，也探讨它们的艺术性，正如“诗中有画”的好诗那样地脍炙人口啊！

其他还有《会走的桌子》、《为了未来》、《马》、《死人的筵席》、《土拨鼠》 、 《新战士》和《阿维·阿斯频纳尔的闹钟》，都是值得推荐的可读的作品。

集中收进的印度尼西亚作品《伊妮姆》和斯里兰卡作品《兰·曼尼

卡》，这类作品，描写了被侮辱被损害的人类幼苗的悲惨生活，难道还不应该写出来晒晒太阳，激励人们拔除罪恶的根源吗？只是为了适合我国具体的社会情况和小读者的阅读，编者在无关宏旨的地方，作了些改动，这是有必要的，并应加以说明。……

这篇作为《外国儿童短篇小说》的写在前面的“序言”，真是不尽欲言，欲说还休，暂止于此。

陈伯吹

1979 年 1 月 4 日